（二）

水族文化源头与睢水的关系（二）

【作者简介】

潘朝霖（1947-）水族，贵州民族大学硕士生导师·水书文化研究院副院长、研究员。（2017年10月14日，潘朝霖先生在全国首届睢文化研讨会现场发言。）

引 言

王立群教授云：“一部河南史，半部中国史”。那么，“半部中国史”中的睢水文化，也就是中国的“先商文化”，睢县处于核心区域。“为寻找睢水流域文化源头，梳理史脉和文脉，挖掘和拓展丰富睢水文化内涵，提高睢县知名度和美誉度羡 在周易中属什么五行，睢县人民政府决定举办中国首届睢水文化研讨会。”

“全国首届睢水文化研讨会”邀请我参加会议，十分荣幸。这是我第三次“打回老家”到睢县来，聆听文化本源的解读。在这里，我想将水族文化源头与睢水的关系简要陈述。我们打回老家来，不是来分田分地，不是要变更民族成分，而是想把水族先民在变成“化外遗民”之后，如何保留着先祖的古文化遗韵，为“中原礼失，求于诸野”提供丁点佐证。这是，“化外遗民”文化与老家故土文化的碰撞，势必会擦出火花，为历史学、民族学、民俗学、语言学、文字学等学科研究提供有益的资料，丰富研究成果。毫无疑问，这种同源异流的多彩文化差异，肯定能给旅游业注入新的灵魂，激活拓展方兴未艾的文化旅游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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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图洛书的遗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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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图洛书是中国文化的滥觞，影响极其深远。相关的天干地支、历法、二十八宿等，均是衍生的文化，却保留着古代文化的精华。

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历来被认为是河洛文化的滥觞。《易·系辞上》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说在上古伏羲氏时代，洛阳东北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又传，大禹时，洛阳西的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羡 在周易中属什么五行，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遂划天下为九州。又依此定九章大法，治理社会，流传下来收入《尚书》中，名《洪范》。

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历来被认为是河洛文化的滥觞。《周易》和《洪范》两书，在汉文化发展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在哲学、政治学、军事学、伦理学、美学、文学诸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作为中国历史文化渊源的河图洛书，功不可没。

“《水书》的源头应该是从《洛书》、《周易》派生出来的，至今都可以在《水书》中找到这种渊源的痕迹。”[1] “《水书》是水族古老的宗教文化典籍，是水族先民卜筮的成文的经典著作。它同中国的许多方术一样，导源于古代哲学的最高层次，然后演化为普遍的民间信仰。”[2]

水书中的九星定位图与洛书的对应关系，据此。我们可以简要地得出其术数的精意简图：

上图的三行、三列，以及两条对角线数字之和均等于15。

水书的《九星》及其精意简图所标注的方位，与现在我们所熟知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正好相反，其成图的方式表现为“上南下北，左东右西”。

在《洛书》之后，汉文化中这种反自然的现象已极为少见，但在《水书》文化的造字方法中却屡见不鲜。保留着早期反写、倒写的文化特征。也许夏代之前的人类初始文明，就是采用与《洛书》和《水书》九星一样的创字方法与理念，创立了人类的初始文字。水书被人们成为“反书”，汉字称为“通书”，或许就是历史积淀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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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书与甲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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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族发祥于睢水流域，水书滥觞于夏商文化圈。水族的古歌就有着“吃睢水、成睢人”[1]的美好记忆。水书是水族文字与书籍的通称。水书是水族文字史、文明史的见证。对于水书的研究，都是外民族著名专家学者发现其中深厚的文化底蕴。

2017年5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华人文稽考》[2]。该书在“中华传统典籍篇”专栏载《水文是一种比甲骨文更早的远古文字》一文，如此论述：

西南大儒莫友芝先生，拒绝李鸿章推荐，不仕，潜心研究学问。咸丰十年（1860）发表研究水书成果。39年之后的光绪二十五年（1899）甲骨文才问世。莫友芝认为水书是“先秦最简古文也。”

在考证红崖古刻的古老文字时，他结合胞第弟祥芝提供老家独山的“水书”字形墨迹等资料进行研究，兴致挥毫写道：

叔重古文换秦篆，

十不存一苦斠铨。

稍从乘马究虞寽，

水书竹历参摩研。

叔重，是东汉著名的文学家、文字学家许慎的字，著有《说文解字》一书。莫友芝认为许慎著编《说文解字》时，将收录的字头古体大量改换为秦宰相李斯主持创制的篆字，造成古体字“十不存一”，使后人很难对古文字进行对比研究、校正与铨释。面对这种状况，莫友芝认为想要较快地去考究周代诸侯小国虞国钱币上的文字，可以参照水家特有的水书中的字形，以及竹历《竹书纪年》竹简中的文字，来进行揣摩切磋研究或许有所收获。

睢水的“睢”字，甲骨文为鸟形之上外加一个眼目的目形，这与四川三星堆出土的彝器，人长目鸟长目一个文化理念。许慎《说文解字》释“睢”义为，从目，圭声，仰视，向上看之义。与此字义相关的还有眭、濉、盱、眙等。把以此字义相关的古地名睢州、睢阳、睢宁、濉溪、盱眙连起来，恰恰正是古籍中所记载的睢水流经的区域。睢水流域，囊括了河南、河北、山东、江苏、安徽相当广阔的大片地域。正是先商文化的发源地。古代商的先民们仰视向上看，看什么呢。按照《易经》的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的说法，实为睢水流域，殷商先民的领袖们卜日策月观察星辰运行规律的真实写照。

从古史中所谓“河出图”而“雒出书”的记载和传说来看，河伯所绘制之《河图》及雒伯所创制之《洛书》，当是有洛氏东迁河南洛水流域与东夷族杂居之后才产生的事情。

水书研究专家王品魁先生，在《水书探源》一文中[1]，通过对比《洛书》与《水书》九星定位图之后指出：“《水书》的九星与《洛书》的定位完全一致，可以说是一脉相承。”

从水书传承的三个故事《陆铎求学》《泐虽被焚》《借书奔月》看出水族先民曾与古华夏族群有过亲缘的联系的是天皇、仙人、外公等，向他们学习文字。在文字初始的时代，在中国古代的这片疆土上，舍古华夏族群还有谁是当时先进文化的代表？折射出的亲缘文化内涵及独特而重大的意义。水书“被烧”、“被抢”，被追赶二伤残，导致“左手反写”，则是隐含失势，遭受排挤，排他的逆反意识的痛苦记忆。

陆铎公作为远祖神灵，永远是善神，全民族的保护神。其地位之高尚而神圣可以显现。在水族心目中，其地位最高，高过儒教的孔子，更高过造字的仓颉。尽管孔子、仓颉名声显赫，水族只信奉六铎公。

“水家鬼多”既是水书的记载，也是周边民族对水族信仰的肯定。这是“殷人尚鬼”遗风。这是在科技文化落后社会里，在万物有灵观念支配下，人们认识自然、改造自然，认识社会，改造社会的反映。“国之大事，唯祀与戎”的神本文化时代的产物。

河图洛书是中国文化发展的源头。由此衍生八卦九宫，八八六十四卦，五行生克观念等等，在水书中都有类似的记载。华夏民族用天干地支的纪年、纪月、纪日、纪时，水书与甲骨文一脉相承，不仅书写的字形、字义、读音，都极为相似。水书远古的记忆或许不大系统，显得零碎，这正是其珍贵的真实。在进入国家珍贵古籍名录第一本水书抄本《九星诵读卷》中，竟然有母亲河“濉”字。濉，睢是水家人挥之不去的自称，是水族先民铭记发祥地的睢水流域的记录。往昔的风光，还会在水书中散落着记忆，如“都城、军队、衙门、祭祀……”等等水文字。《敬请六铎公》祝词三次提到古老的“第一元”甲子时代，提到中原的场景：在神秘的造人处所，在七口井、七个门闾的都城，天边地脚整齐的地方。到“第二元”甲子才到广东广西教书做占卜。

水书文字保留着图画文字、象形文字、抽象文字的几种文字类型特点，在甲骨文、金文中都出现过。文字的原始笔画，如圆圈、三角形、半圆弧笔、多波浪曲折、多点等等笔画，绘图，在甲骨文、金文中累见不鲜。这些文字的原始笔画，在现代汉字已经消亡殆尽，但在水文中得以鲜活地保存下来。中国55少数民族，唯独水族水书保留着这份珍贵的缘故记忆。水文字出现的差异，主要是社会发展滞后，偏居于黔南桂北交界的崇山峻岭间，加上语言的变化，以及文字发展出现一些讹变等原因。正如李方桂先生分析汉语水语关系时所言：“皆出同源，历时久而差异遂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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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骨文、钟鼎文、水文对“年”字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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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字“年”的本义是指“年，谷熟也”，即“禾谷成熟之期曰年”。《说文解字》释：“年，谷熟也，从千，千声。”

“年/岁”水语的读音有两种：ᵐbe¹年/岁，口语；njen²年/岁，多用于水书。

汉字“年”及“过年”习俗，这是古代华夏以农业为本、以稻作物候为历法基准的重要文化特征。但是，在现在汉语中，“年，谷熟也”的本义已几乎湮没、消失。汉族过年在腊月末、正月初的年尾、年头阶段。此时，不是谷熟季节，庆贺内涵不是“谷熟庆典”，时令及内涵与汉字“年”的本义背离。

甲骨文、铜器铭文（金文）“年”的字形，都说明“年，谷熟也”，“禾谷成熟之期曰年”，“谷熟庆典曰过年”等内涵。

这些古字形都是从禾从人，人亦声，就是说这些象形字与“禾”字“人”字密切关联，是造字的基本部件。古代为什么用“禾”与“人”造“年”字呢？这是禾稻等谷物成熟，是一年最大收获，大丰收成为“大有年”。古代人、仁相通。一作名词使用，果实核曰“人（仁）”，如杏仁、桃仁，禾谷籽粒曰“人”。二作动词使用禾谷成熟饱满也曰“人”。

《尔雅·释天》训释：“夏曰岁，商曰祀，周曰年，唐虞曰载。”注疏称为：“年者，禾熟之名，每岁一熟，故以为岁。”由此还看出“岁、年、载、祀”通用的历史。水文（水书）的“年”如图：

水书“年”字，是以稻作成熟、收割为依据创制。

上画，是稻穗或镰刀的象形，指代上年度收割期。

下画，是稻穗或镰刀的象形，指代下年度收割期。

中竖，表示一个稻作周期，上下两个收割期之间的间隔。

中横表示一年分为2季。古水历一年只分为春冬两季。

水稻称为大季，稻谷去皮称为大米，是“每岁一熟”的主要标志，正值水历的年终岁首阶段。

“年”字，不论是甲骨文、钟鼎文，还是水文（水书），都是以稻作、谷物成熟为创制的依据。南开大学语言学刊2005年第2期，刊载《水族历法与端节准确诠释“年”的本义”》，就对水历、水文“年”字作了深入的解读。水族历法以稻谷成熟收割时段为年终岁首，对应夏历八九月；在这时段，水族举行谷熟庆典盛大活动的端节，古往今来，一直活态传承、演绎汉字“年”的本义。

端节祭祖要忌荤，以鱼为至珍祭品，鱼包韭菜是传统的供馔。祭祖除了丰厚食品之外，还将锄犁和镰刀等生产工具摆上，借以启迪后裔继往开来，靠劳动去开拓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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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地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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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书是水族的精神支柱，被誉为水族“易经”“百科全书”，水书是水族天文历法、信仰文化、民间知识杂糅的综合典籍。毫不夸张地说，水书所有抄本均与水族历法 、天干地支有密切关联。

水族历法纪年、纪月、纪日、纪时，均沿袭天干地支记载的方法。水书书写的章法款式，与甲骨文一致。咸丰十年（1860年），西南大儒莫友芝研究水书成果发表39年之后，甲骨文才问世。

干支纪年法 这是我国古代特有的由十天干与十二地支依照一定的顺序，配对组成的纪年法。十天干指甲、乙、丙、丁、戊、巳、庚、辛、壬、癸；十二地支包括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从甲子到癸亥，计60位，称60甲子，周而复始运用。

水族先民运用天干地支纪日。从甲子到癸亥，周而复始，轮回使用。

从古至今，水族一直依照水书记载，使用运用天干地支纪年、纪月、纪日、纪时。在水族著名古歌《诘哦讶》中，传承有历史上出现“三生太姜，四生太甲……”的信息。

在中国远古的华夏时代，有“轩辕黄帝祀天于圜丘，天降十干，帝遂命大挠作十二支以配之”的美妙传说。

战国时期史书《世本》载：“容成作历，大桡作甲子”，“二人皆黄帝之臣，盖自黄帝以来，始用甲子纪日，每六十日而甲子一周”。创制干支的大挠“采五行之情，占斗机所建，始作甲乙以名日，谓之干；作子丑以名月，谓之枝，有事于天则用日，有事于地则用月，阴阳之别，故有枝干名也。”

杜石然等著编的《中国科学技术史稿》一书，认定夏代已有十天干纪日法，商代在夏代天干纪日的基础上，进一步使用干支纪年，从而把十天干和十二地支配合在一起形成六十循环的纪日法。

王国维《殷卜辞中的先公王考》一书中指出在夏朝的十六个帝中有三个帝王（帝胤甲、帝孔甲、帝履癸）的王号都用天干字。在商朝从汤王算起的31个帝王中，就有30个帝王的王号都用天干字：汤→大丁→外丙→中壬→大甲→沃丁→大庚→小甲→雍己→大戊→中丁→河甲→祖乙→祖辛→沃甲→祖丁→南庚→阳甲→盘庚→小辛→小乙→武丁→祖庚→祖甲→廪辛→康丁→武乙→文丁→帝乙→帝辛（纣）。这些商朝帝王的王号与《史记》记录的世系图表一致。

水书所有的卷本，条目开篇大多都是用干支字为起始，天干地支使用的历史十分久远。“由此推断水书典籍是从夏商时代或是更早的三皇五帝时代就产生的，它与夏商文化有着十分亲密的渊源关系。”[1]

2017年5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华人文稽考》[2]。该书在“中华传统历法篇”专栏载《水历是中华远古历法的“活化石”》一文，如此论述：

可见，天干地支在夏代就启用。水族先民已参与当时天干地支文化的创制传承与运用。2004年5月14日，中国民族报在头版头条位置专题专版报道：《少数民族文字研究的新发现---水书源头可溯至夏代--夏陶神秘符号在水书中找到相同记载》。

“《水书》源于《洛书》，根据《易》卦、星象、五行之理，以五行生克制化合于干支，进而推演吉凶，预测祸福，解决疑难。”[1]天干地支文化，水书与中原古文化悠久的渊源关系，已经一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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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历与中原古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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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世界上天文学起步最早、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天文学也是我国古代最发达的四门自然科学之一，其他包括农学、医学和数学，天文学方面屡有革新的优良历法、令人惊羡的发明创造、卓有见识的宇宙观等，在世界天文学发展史上，无不占据重要的地位。

在中国少数民族的历法中，只有水历与中原古代秦历、周历、殷历、夏历对应关系如此有规律。水历与中原古历的内在逻辑与对应关系，源于水族先民在中原地区参与中华古文化的创制活动。

水家的天文历法产生于自然物候，以水稻种植收割为主要依据制定历法。并逐步加以改良，其经历了春冬二季、无润水历、置润水历、四季新水历等几个重大阶段。水历年终12月、对应夏历8月；岁首正月，对应夏历9月。此时，正是谷熟的秋收时段。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释读：“年，谷熟也。”这是对汉字“年”本义作的注释。

古水历，一年分春冬二季。民间至今沿用春冬二季的古历。中原古代一年也只是划分为两季，故有“春秋”之说。古水历春冬两季的划分独具特色，与稻作物候完全吻合。水历1-6月属古冬季，7-12月属古春季。春季是水稻播种至收获阶段。

水历上下半年的冬春两季，其分界点是春分与秋分。春分与秋分在天文学上具有寒暑气候分割点的特殊的意义，也就是南北半球春冬季节的分界点。此时太阳直射赤道，地球上各地昼夜时段几乎等长。故《春秋繁露·阴阳出入上下篇》称：春分、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

水历中综合运用了天干地支纪年、纪月、纪日、纪时，八卦方位、地支12方位、28宿、九星等等知识，时期充满了神奇神秘的色彩。

2017年5月，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华人文稽考》[1]对水族历法的评述是：

水族发祥于睢水流域，睢县有中国最早的观测天线的日晷台。水书抄本无不与天文历法有联系，水书的核心价值就在天文历法知识的推演运用与实践。古代“天垂象”、“君子畏天”很多观念在水族习俗中流传。

编者语

潘朝霖老师的文章系统而又全面的介绍了黔南水族与豫东睢县的历史文化渊源，共二十二个部分，因篇幅有限，故分四期编辑，给您带来阅读不便，敬请谅解！编辑：小薇

本期完